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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凝视缘份看我们的每种眼神

温柔宇宙


短打到天都快亮了。 


一发完。


答应我看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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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卜凡被舍友硬拽着出去放孔明灯。


这种纯粹就够个心理安慰,是舍友为了不挂科而殚精竭虑。

 

卜凡站在旁边抽烟,冻得直跺脚。南方城里刚下完三天的冬雨,湿冷直往骨头缝里钻,和北方干脆利落的冷干风完全不一样,拐弯抹角,又阴又毒。


你给我快一点,冻死老子了。


他这边一根烟都抽得差不多,眼一瞟舍友还趴地下在灯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面的我逢考必过。


“哈哈哈傻逼你有这闲心还不如多看点书。”

差点没叼稳烟头。


“你给我闭嘴吧。”

许愿讲究一个心诚则灵。


行。卜凡不接茬,背过身去找垃圾桶扔烟头。

 

信不得这些的。卜凡想,心意是心意,天意是天意,但凡老天顺遂一点心意,世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遗憾。


喝豆浆少了油条配,都算得上遗憾。


 

当年高考前三档志愿全部滑档,直接被第四志愿的一所南方大学的冷门专业给录取了。

 

一二三档志愿都是李振洋所在的大学。


卜凡没管他妈的唉声叹气,低头给李振洋发了个微信,他说老哥我去不了你那个大学了,完蛋。

 

他妈说他倔,成绩明明可以选更好的学校。

 

卜凡觉得自己得当个酷盖,目的达不到,凑合更不成,不如就跑的老远,眼不见为净。


李振洋之前给卜凡说过他这成绩悬,不如选个同一城市的其他学校,卜凡嘴硬万一我能捡漏。李振洋说你做梦。


江湖侠客不都这样吗,一言不合就仗剑走天涯。


事实是他没捡漏,正常流程走下来就给他过滤掉了。

 


十多分钟李振洋才回复过来,说不论如何还是要祝贺卜凡毕业愉快,顺便交代一句暑假要旅游,回不回来不一定。


「你可不要太想我。」李振洋一贯如此。

「我不快乐也不想你。」卜凡隔着屏幕一贯不动声色。


不快乐是真的。

他后悔了,这个学校也太他妈远了。


侠客也得认世上只有家最好这个老理。


不过人活着就是不断要为自己的愚蠢买账。



“凡子你要写吗?”

估计是写够了,舍友招呼他过来。


“不写。”

卜凡搓搓手,骨节麻凉,蜷起手指头都痛。

 


李振洋大一放寒假的时候卜凡还在高三苦苦挣扎,晚自习结束前班主任还在不知疲倦的教导他们一个班的残花败柳要加油努力拼搏人生。

 

卜凡学得头疼脑热,出了校门就低着头赶路,被等他放学的李振洋给拦住。

 

“你急啥呢你。”


“啊??”

卜凡后退了一步,看清了是李振洋,穿个剪裁板正的黑风衣,整体一打量明显是捯饬半天来的。

 

“……洋哥你放假挺早啊。”


“上了大学就这样,你要加油努力……”

 

“打住。”

卜凡嫌烦捂住了李振洋的嘴,年纪轻轻的怎么跟那个中年班主任一样爱叨叨。


 

跨年夜俩人跑出去吃火锅了。


李振洋说他请客吧,卜凡就不客气的全都点整份菜品。

 

食物都冒到嗓子眼儿,卜凡捂着胃出去的。

 

“没一点长进啊你,猪一样吃了我四百。”

 

“咱高中破食堂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当关爱穷苦劳动人民吧。”说着还打了个饱隔。

 

羊肉吃多了。

 


卜凡不让人扶,顺着大马路消食。李振洋看见街边摊有买孔明灯的,颠颠跑过去买了俩回来。

 

“哥你咋还迷信上了。”


“你管得着吗。”


 

找了个空场,卜凡蹲一边打光,李振洋先写。他那字本来挺秀气,炫耀似的狂的龙飞凤舞,笔画四处乱颤。光线有限,卜凡看不明白。


“你写的啥?”


“暴富。”

 

“肤浅。”


“把饭钱还我。”


“我现在把吃的给你抠出来。”



 

李振洋还要写点别的东西,没让卜凡看。


卜凡别过头想着这哥真矫情。他写的都让李振洋看,李振洋不看,他还专门念出来。


“卜凡。要和。李振洋。一个大学。”

身体健康。

万事如意。

卜凡要和李振洋一个大学。


“你咋还写两遍?”


“这叫诚意。”


“哦。”

“你字还是这么丑。”


“你管得着吗。”

 



卜凡个子高,孔明灯借力完美升空。红彤彤的小纸灯飘上天去,舍友双手合十还在虔诚祈祷。

 

按理来说卜凡应该感动,舍友有心为他也写了一句:


卜凡帅哥早日脱单。

 


脱你妈。

关你啥事。


卜凡看见就骂他,想把这玩意儿给扯烂。

这种东西写出来会显得自己目光短浅。


算了。

这大喜关头的,随便怎么着的顺顺利利上天去吧。


太冷了真的。


高远的夜幕聚散着挂满了这些燃烧的灯,每个人的祝愿都那么繁复而沉重,这些小东西可真不容易。


 

又到了一年跨年夜。

在这个辞旧迎新阖家团圆之际。


李振洋在干嘛呢。

想起来李振洋卜凡总觉得他忙。


点开朋友圈,万年不更新的李振洋难得发了一张自拍。


 

真巧。

故意的不得了吧。

怀旧情怀还挺泛滥。


 

自拍背景是个广场,天上也挂着同样的红点点。

李振洋老爱那样笑,人畜无害的。


脸看起来有点变样。

是变好看了吧,发型挺适合的。真会打扮。


或许他一直都如此。

搞艺术的,越来越不一样了。

 

适逢其会,卜凡就想给他问候一句新年快乐,他照做了。怕李振洋觉得是群发,还专门改了措辞。

 

李振洋你暴富了吗。

 

老规矩,高冷网友李振洋拒绝秒回。

 



舍友问要不要在外面一起跨年,你看人家都和和美美的。

卜凡二话不说勾起舍友的脖子往宿舍暴走,你有病吧人家都是情侣,咱俩大男人。

 

现什么眼。

 


(二)

李振洋高中毕业那年夏天,要拉上卜凡出去玩。


就出去陪哥散散心。


去哪。


洱海。

 

卜凡还以为李振洋要去哪个小河沟边坐着抽烟。

 

就卜凡他妈有点不乐意,毕竟他开学都高三了,拜托已经脱离苦海的李振洋对自家儿子收手。

 

卜凡没啥意见。他对风景不挑剔,主要还是觉得舟车劳顿,安排起来费事。所以他一直没表态,随缘。


随李振洋缘。


李振洋挺牛逼。半夜三更发短信让卜凡滚出来跟他坐夜班飞机去大理。

 


“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卜凡迅速收了一个小背包就火急火燎地出来,短袖短裤的看着李振洋提了大号行李箱收拾得人模狗样。


“这才刺激。”


 

李振洋这么疯,卜凡表示都在意料之中,这般走位的操作也就洋哥能搞得出来。

 

起飞前给他妈发了一个我和李振洋去云南啊就关机了。

 


突如其来的旅行,多了点未知趣味。

 


李振洋坐上飞机就睡的像头死猪。

 



 

卜凡没撑到凌晨,十一点四十五手机砸到脸上,疼的他头一侧,手机滑枕头下面,眼皮就粘上睁不开了。


很快做梦。


他梦见有一个男人站在洱海边,背对着他。


水天一色,蔚蓝茫茫。


卜凡想喊那人,他好像知道是谁。瘦高,宽肩,熟悉不过。

嗓子却是被谁掐住了,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眼看着那人忽然纵身一跃就跳下去了。

扑通一声,连水花都没看清。


卜凡在梦里快疯了,眼泪都挤不出来,动也不行,喊也不行。

 

然后咿咿呀呀从梦中惊醒。


醒来,整个人感觉像溺水将死而后生。

 


卜凡气喘吁吁地拿起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半。还有一条未读微信。抹了一把汗,从床上起来拿了桌子上的打火机和烟走到阳台上蹲下身。


李振洋两个小时前说他没暴富。

 

卜凡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一个不接打两个,三个四个都可以。


 

“……你傻逼??!”

李振洋最烦别人吵醒自己。

 


“我梦见你死了。”


“滚。”

 

“新年快乐。”

“洋洋。”

 


电话那边喉头挤出气声,不满的抽抽鼻子。

 

“……嗯你也是…”

李振洋气消一点,睡不醒的声音软的像团棉花。

 

“还有……”


我想你了。


卜凡差点就说出来了,话到嘴边心脏就开始砰砰跳,脸像火烧。


“啥??”


“晚安。”

没等回复,卜凡把通话中断。

 


 

「我操你妈。」

还是个暴躁李振洋,被吵醒被挂电话可不能少骂一句嘴。


卜凡哆嗦着点根烟,深吸一大口,烟雾烧到肺里,才能压到心里。他打开地图,查了自己位置到李振洋那里,相隔整整一千公里。

真行。卜凡想给自己一杵子。他已经后悔一年零六个月了。顺便再后悔一下刚刚那没敢说出口的四个字。


真心实意那么想的,说出口咋感觉那么虚伪呢。


到底是虚伪还是逃避呢。


卜凡穿着睡衣坐在阳台吹冷风,明灭的烟草灼出烟雾,升腾上去,散在夜里。脑子一片空白。



一整年了,第一次听见李振洋的声音。

 


(三)

卜凡逃体育课在教室睡觉,被纪检员敲着脑袋弄醒。

 

学弟你逃课被逮了,走跟我去接受教育。

 

卜凡摸着头说那劳驾李纪检员晚上去二十一楼吃顿便饭,有红烧肉招待。


李振洋说行你睡吧。

 


卜凡比李振洋小一届,家也比李振洋家低一层。

也是高中才认识的,一来二去同个学校的,走着走着就熟透了。

 

缘,妙不可言。小凡你说是吗。

 


在外人眼里,李振洋是那种能把丑陋不堪的校服也穿的风情万种的人。


卜凡说李振洋就是个白脸废物。

和李振洋不是交朋友,是养娇宝贝儿;交付的不是友谊,是人类的究极爱意。


早饭也是两份,挑剔,口感方面高标准严要求,喝的也不能凉了热了,必须刚刚好。上学放学骑自行车后面再拖着一个一天到晚睡不醒的。有女生给李振洋表白了,卜凡还要被拖出来挡事儿。


“这我男朋友。”


卜凡一个白眼翻过天灵盖。

 


“你他妈过分了啊李振洋。”

卜凡忘不了那个女生震惊到变形的脸,自己往后的清誉算是彻底毁于一旦。

 

“咋嘛。路见不平,卜大侠拔刀相助。”

 

卜凡甩了一把自行车尾,把车后座的李振洋晃了个激灵。


“拔刀往我身上捅是吧。”

 


卜凡也不知道,自己的脾气和原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毫无底限,百般纵容着李振洋各种托马斯回旋试探。

 

只剩个嘴巴还强撑在抗战第一线。

 


自那之后,果然没有几个女生往李振洋这边靠,倒是多了一大批暗搓搓看着他们俩成双入对的。

好像还给他们起了名号。


卜洋。


李振洋还是整天吃着卜凡带的早饭,坐着卜凡的专车,睡得迷迷糊糊靠在卜凡后背上。

 

心安理得的,除了跳脚过卜洋这个名字。

 

为什么你在前我在后?!

 

卜凡一开始没懂李振洋在瞎嚷嚷什么,后来想明白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一旦李振洋逼逼不停,卜凡会不疼不痒噎他一句这不都是您老人家咎由自取。


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但是照顾李振洋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早起炸毛的发型。

眼睛睁不开也要吃早饭的样子。

靠在背后的打盹儿的人和他搂着自己腰的手。


骑行路上会有颠簸,李振洋还会嘟嘟囔囔的说小凡你骑慢一点儿,卜凡想说那你下来走吧死猪,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一个好。


有时候连嘴巴也败下阵来。

 


 

想自己堂堂一个北方大汉竟然能温柔的像个养儿的妈……所以你妈的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也是卜凡他老人家咎由自取。

 


 

到了洱海的时候,卜凡嫌阳光太烈,一直就坐在树荫下面看着李振洋在那边乐呵。


“这里太漂亮了吧!”

“你看我站这里像不像个神仙下凡?”


“你真恶心。”

卜凡嘲笑着,又觉得自己养了一个傻哥哥。

 



从双廊到洱海,俩人是租的电动车。平坦的路上没什么人,卜凡一路加速飞驰,李振洋在后面大呼小叫。


回程时,李振洋喊累了,就趴卜凡的背上。卜凡感觉李振洋是像个猫一样一直在拿脑袋往自己后背上蹭。


“干嘛呢李振洋,现原形了?”

 

“我想起来我高中毕业了,以后不用起早,也没人载我上学了。”


 

卜凡没想到李振洋这人还有心琢磨起这回事,好家伙这一开口,让卜凡也压不住心里一直以来的糟乱。


是时间太快了,还是太慢。


这感觉就像好不容易把干巴巴的时光填满五颜六色之后,现实像土匪杀来,恬不知耻向你索取,不给就抢。


刚不过。什么都留不住。

 


心莫名感觉被掏空大半,呼呼漏风,吹得五脏六腑都酸疼。

最没出息的,是卜凡的眼眶也酸涩起来。

 


一路上没人再说话,李振洋一直在后面抱着卜凡的腰,似睡非睡。

 



日子流在他们之间,确实活得温情。

像温水沸腾不了一切,却融化了时间。


 

以至于卜凡从记忆里抬头的时候,像落汤鸡一样狼狈。

 


 

从大理回来,还好没过两天就开学了。卜凡逃命一样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学习中,多喘一口气他都能想起来今天也是没有人等着自己载他回家的一天。


不是不联系。卜凡不敢和李振洋打照面,还好高三学生作息非人,开学以后基本上就没再遇见懒人李振洋了。

 


连李振洋开学走的那一天,卜凡也没去。

 


抽不开空,也不太敢。

 

连李振洋圆了扁了他都不知道。

 


 

「一路顺风。」

 

卜凡下了晚自习,又背了一堆书才敢翻出手机给李振洋发条消息。


李振洋一直一直都不是秒回的优秀网友,难得这一次几乎是眨眼功夫就跳出来一个好的。

 

好的。卜凡搁下手机,习惯性又开始吸烟,目睹着烟雾和黑暗在缠绕。说起来这抽烟,都是李振洋个垃圾手把手教他的。



距离拉开了这是钝刀,比不上永别锋利致命,但总归是把刀。

心脏在前跑,刀就生出两条腿在后追。


 

最后也追上了。

 


 

再后来没两个月,李振洋一家都搬走了,当初是为了让儿子在市区上学方便,现在他考上大学,爸妈都打道回老家养生去了。


二十二楼租出去以后,卜凡到现在也不知道楼上住的是人是鬼。

 


 

(四)

卜凡一直没有联系李振洋。直到活人李振洋出现在自己校门口。


 

卜凡差点眼眶又要难受。

时隔许久,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李振洋倒是不介意这么久的不联系,大抵是高三之惨,感同身受。而后,彼此熟络回温的速度快到甚至给了卜凡一种只是一晚上没见的错觉。


李振洋变得比高中又排面多了,看多了卜凡免不了晃神。

“你说你家都没了你回来干嘛?”


“我七大姑八大姨还住这里我探亲不行吗。”


“行。”

就当你探亲也来探我。

 



 

放完灯之后,当代大学生李振洋直接带着应届高考生卜凡开房去了。

这种日子再各回各家太可惜了,好久不见,一陪到底算不算是个礼节。

李振洋身体底子差,一到冬天就虚的不敢老吹风,是吹着吹着就吹到医院的那种弱鸡。早点找个暖和地方也好。

 


弱鸡到了楼下还要买酒。好像喝完酒就能变雄鸡一样。


反正大过年开心,卜凡拉着一提啤酒上去了。

 


 


卜凡还是撑的很,没喝。


李振洋一瓶啤酒下肚就嚷嚷着要看鬼片。


卜凡笑得肚子疼,你他妈忘了当初你抱着脑袋乱窜的逼样了?

 

这货上个大学回来难不成还镀层金来吓不坏。

 


李振洋把啤酒罐一摔,你你你咋还看不起你哥了?!

说话都开始搅舌头了,李振洋酒量忒差,这么快就上头。


 

看看看。

 


卜凡憋笑给李振洋找了个香港的老喜剧鬼片。就是那种只有蹦蹦跳跳的僵尸出现。

 

脸上扑一斤粉的僵尸闪亮登场的时候,李振洋已经完全趴卜凡身上了。

 


快关了快关了快关了!!!


巨大的人形挂件压在身上,卜凡笑着都费劲。



原本也没有开灯,电视一关,整个房间都光线就剩落地窗投进的万家灯火。


23:55

还有五分钟,新年就要来了。

 


李振洋一直窝在卜凡身上埋着头,混着香波的味道,干净衣服的味道和麦芽发酵的味道,一齐往卜凡鼻子里钻。

好闻到让卜凡有点迷怔。



“小凡……”

李振洋醉过去的话像小猫爪的肉垫,有力道还软绵绵的挠着卜凡的心口。


卜凡脑子立刻昏得如同刚干了三斤二锅头。


“我,我好想你啊……”

“真的,真的没人给我带早饭……啊…还有载我上学……”

“你害的我…到大学……老迟到…”

 

“好想你。”

 

李振洋在着色且闪灼的光线里抬头,眼底藏匿了一整片温存的海洋,有光,嘴唇上也是。


嘴唇被覆盖上的时候,卜凡周身顿生一种沉入海底的安然踏实,毕竟生命的初始也是在液体里孕育而出。愉悦和静谧几乎赋予了他第二次生命,所以李振洋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一个迎合上血液灵魂的吻都能带来一种重生的喜悦。


唇舌开始细密交缠。


一直在下沉。沉入到宇宙深处里,看见了万年的星河熠熠,看见了万物的温柔生长。

 

这种人与人之间奇妙的情感,是不是早在宇宙伊始就拥有了存在的意义。

 

卜凡在洪荒的热汤里苏醒,又沉沦在了李振洋给予的宇宙星辰里。


 

00:00

 

卜凡听见了外面迎接新年的欢动生息,吻还落在李振洋的唇上,人已经温温软软的睡去。


接吻接到睡着。洋哥你真棒。


手还圈在李振洋的腰际,顺势把人给抱到床上安顿好。

 


 

卜凡坐在落地窗前点了根烟,看着这座深夜的城市,像极了一座沉静的休眠火山。

 


知道李振洋,这一夜过去,按照他的狗屁酒量,大概什么都能忘的一干二净。想到这里,卜凡难免失望,之后的庆幸也是勉强安慰出来的。就当作,谁都不知道。


如何应对这种情况的出现,这是个问题。

比数学考试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更麻烦。

 


卜凡还是分清了轻重缓急。

 


 

不过在天光流露的时刻,他还是希望李振洋可以尚存哪怕一点点记忆也好。


分明是两个人的经历,却只有他一个人回味无穷,这想想就很尴尬。


白白被索吻了。(都沾光了其实)

李振洋王八蛋,拔嘴无情无情无义。(本人拒绝承认)

 


 

卜凡困到不行,就地闭眼,思忖起和李振洋的关系。

可这比英语课文还催眠。


 

是吧。

卜凡这样想着。

 



 

新年的一月一日。

两个人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

 


 


 

李振洋果然是头猪。


一觉醒来大喊我饿了。


被吵起来的卜凡揉着太阳穴吼回去,你饿着吧。


卜凡你无情无义!


 

到底谁他妈无情无义?!


 

你这么凶干嘛!!


 …… 

快滚起来出去吃饭!

 



(五)

李振洋那一年暑假没有回来。

自己当年还好歹发一句一路顺风,李振洋倒好,连屁都不放一个。

 

卜凡当然也懒得提,不然像个怨妇似的。面儿上做挺足,可内心里的怨气杀伤力已经到了999+。他还挺在意这种一无是处的仪式感。尤其希望,如果是李振洋最好。


有时候会钻研一下李振洋是不是在赌气,因为自己一意孤行的跑到了老远的南方。


神经病吧。

说起这些没有人能比卜凡本人还痛心疾首,简直是原地孽力回馈。

 



他又想起今年跨年那个温吞的吻。


短暂出现,永久保留。


在此要感谢中国高考体制,给了卜凡冷静的时间,铺天盖地的考学压力和成山的卷子堆砌成个保鲜冰柜,冷却了暂时不能考虑的记忆,保持了它们一定程度的新鲜。

 


直至卜凡在盛夏解冻他们的时候,还保有些许鲜活的光泽。


可是李振洋似乎是逃遁了。


真旅游假旅游,多一步都不愿意走的懒东西。

 


卜凡在一无所知的主观情况下骂李振洋是个垃圾怂逼的时候,他肯定是忘记自己那几次要流泪的丢脸时刻。

 

到底谁怂了。

 


嘴都能说会道咬字清晰的,几句话的事儿也当真要过了保质期。

 


卜凡气呼呼的吃了几个冰西瓜,空调对着头吹了几天,他冷静了。他也感冒了。


 

他想着算求。

 

就这样吧。

 

一千公里,四年大学,我要把无数个妹。

 


 

可是在往后几个因鼻塞而难眠的夜里,卜凡还是很想念那个好似温柔宇宙一般的吻。

 



 

李振洋大概是个吹逼。


大学生活一点也不好。卜凡学的是理工科,保住头发都难,还把妹。

 

卜凡不止一次很想打一通电话辱骂李振洋骗子忘恩负义什么的。

再仔细过过脑子,又不怪人家李振洋。

 

学校是自己瞎挑的,专业是硬塞的,人是自己放…呸,是他自己跑的。

 


斟酌再三,卜凡还是很想给李振洋打一通电话让他出来挨打。

 


反正高中把不到妹,肯定得怪他。

 


罢了,一千公里呢。八字都还没一撇,卜凡隐形的长臂又开始为李振洋路途遥远奔波劳碌而自我陶醉式舞动起来。

 


时至今时,卜凡也还是很想送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今年同日,赶上舍友在放孔明灯的时候,他想起了关于遗憾的一些问题。

 


忘记是谁说的,遗憾才是人生常态。


可遗憾又是因为什么而造成的。

天意是老天的,可事在人为的。


不够努力。

不能等待。


害怕。还有错过。

这两者之间存在的因果关系也能归为一类。

 


 

梦见个人像是李振洋,就能给卜凡慌的打出去了一个迟到一整年的电话。


却还是因为害怕,真心话吞回肚子里。

 


因为害怕黑暗,就不愿接触光明。

因为害怕失去,还不如不去拥有。

 


……



这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论。


油条没了那就去别处再买一斤。实在不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卜凡蹲在阳台上狠狠抽完了一整盒烟,天都蒙蒙亮,光景跟也去年也差不多。

 

只是去年人在屋里睡,今年人在千里外。

 

妈的。卜凡肠子悔的青又青。

 


一个不接打两个,三个四个也可以。

 



“!!我操你妈了啊卜凡!”

李振洋火气顺着网线烧过来。

 


 

“洋洋。”

 

“我想你了。”

 


 


 

“我要去找你。”







找到你和你的温柔宇宙。

 




 



 


 


 


 


 


 


 


 


 


 


 


 

李振洋不让卜凡看那个孔明灯上后来写的内容,卜凡又不瞎,在下面举着灯也看见了。

 


 


 


 


 

上面写的是:

 


 


 


 





 

「卜洋是真的」

 


 


 


 





 


 

我也觉得是真的,你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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